想到这里,邱行湘担心在他获赦后黄维第二次挨打,于是赶紧问方靖:“他又在笔记本上写了什么?”“这次写的是明朝名将于谦的《石灰吟》:千锤万击出深山,烈火焚烧若等闲。粉身碎骨全不惜,要留清白在人间。”方靖明白邱行湘的心思,“黄维写这首诗倒没有引发什么后果。至于为什么要写,主要是他看见康泽交罪认罪彻底,所写的材料论数量堪称功德林之最。黄长官的个性你是知道的,他看不下去了,悄悄在笔记本上写了这首诗,又悄悄递给康泽过目,还悄悄给康泽说‘与之共勉’。好在康泽没有告发他,不然的话,管理所的关口好过,那些想早点儿出狱的家伙是不会放过他的。”邱行湘连连点头:“吃一堑,长一智,黄维也该收手了。”方靖微微一笑:“黄维若是懂得收手,那他就不是黄维了。”接着,方靖把他见到的黄维抄录在笔记本上的两首诗背了下来:一是石达开《答曾国藩》的“扬鞭慷慨莅中原,不为仇雠不为恩……”,一是王维的《西施咏》“艳色天下重,西施宁久微……”
对于邱行湘而言,这些诗句他是陌生的,这些诗意他是朦胧的。但,根据黄维进黄埔一期前就毕业于师范国文系的资历,他相信黄维一定是有感而发、缘事而发,而不是故作高深、无病呻吟。这样想时,他忆起鲁迅的一句话:人生识字糊涂始。黄维的糊涂也许只有开始,没有结尾,因为在这位倔强的军人心里,永远深埋着一个痛苦的灵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