转过了这大客厅,是一个小过道,便是这小过道里,也有紫檀雕花桌椅配着。对过一个小些的客厅,远远望着,又是花红柳绿的,布置得非常繁华。还没有仔细看去,却看到外面走廊上走来一个少妇,约莫三十岁,穿一身宝蓝海鹅绒的旗袍,却梳了个横爱丝髻,头发拢得溜光,在额角边斜插了一枝珍珠压发,真是光彩射人。她笑嘻嘻的迎着人,倒不带什么高傲之气,等着二小姐介绍过这是西门博士夫人时,她是十分客气,伸手和西门太太握着,笑道:“久仰,久仰!”二小姐介绍着这是温二奶奶,她们同机飞来的。二奶奶笑道:“怎么说这话,在香港的时候,我们难道不认得吗?怎么一下乡去,就是这多久?其实有警报也不怕,我们家里有钢骨水泥的洞子,非常保险。你不愿躲洞子,也不要紧,我们家里有几个人,总是临时下乡的,等到挂了球,坐我们的车子下乡去,从从容容的走,准来得及。”她说时一面走,一面引客绕过走廊,踏了铺着厚地毯的扶梯,走上楼去。一路上遇到衣服穿得整洁的丫头老妈子,她们全垂手站立在一边。那一份儿规矩,却是在重庆很少见过的。
温二奶奶引着她们到楼上小客室里坐着,这里算是摩登一点,有了立体沙发和立体式的几桌,外国花纸糊裱的墙壁上,却有一样特殊的东西,照射人的眼睛,乃是一架尺多长的玻璃像框子,里面配着尺来长的半身人像,是位瘦削面孔的老头子,虽然鼻子下面只有一撮小胡子,看那年纪已在五十上下了。西门太太看看这地势已经邻近二奶奶的内室,这像片上的人是谁,已不言而喻。二奶奶不超过三十,她的先生却是这样年老。